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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美赵家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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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美赵家湾

霍君

 

只有四百多口人的她,是我认识的所有村庄中最有韵味、最有内涵的一个。她的美好,她的善良,都如醇厚的琼浆,让我深深迷醉。我曾无数次走近她,每次走近,都有初见的感觉。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抬足,都是如此动人。

赵家湾是她的名字。“湾”字本意是水流弯曲的地方,而她,刚好依傍着缓缓流淌的青龙湾河。水流弯曲,显出了她卓尔不群的清丽与隽秀。

稻海绿浪惹人醉,

田间白鹭忘南归

初相识是在一个夏天。刚下宝白公路,我便跌进千亩荷塘铺展起来的绿里。那绿随风舞蹈,涌出一波一波壮阔而华美的滔滔绿浪来。绿随着进村的小路逶迤,将客人的视线送到鱼塘边——刚让人见识了群鱼争食的壮观,又使人震撼于和鱼塘相连的波澜壮阔的稻海。白色的鹭鸟,有的仿佛练就了绝世轻功,傲立在随风摇摆的秧苗上,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远方。有的在展翅低低盘旋,将弥漫的绿搅动起来,一波推着一波地荡漾。那样的场景,你会被震撼到,会变得想沉浸其中——化身一只鹭鸟或者一株正在成长的秧苗,都心甘情愿。我一边大口地呼吸微甜的空气,一边往马路的深处走。一颗心,渐渐地远离了喧闹,变得幽静起来。

再次来到这个荷塘,已是秋日。经过整个夏季的沉淀和酝酿,扑鼻的香气从稻海中四溢。循着香气,会看到田野里饱满的稻穗正以低垂的姿态,托举出一派丰收在即的盛景。几只洁白到圣洁的鹭鸟,展开阔大的羽翅,在浩瀚的稻海中翱翔。稻海映衬着鹭鸟,鹭鸟点缀着稻海,简直是一幅流动的工笔画。风儿吹来,这幅画动了一下,我不由得心尖儿一个震颤,抖落出的醉意沿着身体的经脉游走。借着醉意,我和鹭鸟完成了一次异类之间灵魂的对话。我问鹭鸟:秋天该是你们南飞的季节,为什么还迟迟不归?鹭鸟回答:此地太美太宜居,情不自禁地贪恋,忘却归路来路。我问鹭鸟:夏天,我来时,所见的鹭鸟是否有你们?鹭鸟回答:当然有,你和我们在这里结缘。我又问鹭鸟:今日,和你们结缘的,不只是我自己,还有很多人,你们莫不是在为我们起舞。鹭鸟不再说话,而用最热情的舞姿来回应我们。

稻海在,荷塘在;该在的,哪一样都不少。经过季节的熏染,它们散发出芬芳,变得成熟而圆满;它们从一种美转换成另一种美,勾住你的脚,你的心,让你寸步难移;像那些鹭鸟,不顾南归,贪恋此地。街边的花木,也随着季节,默默加入转换的队列,以一种新的面貌来吸引你。看吧,枝丫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子。那种红,红到极致;盯住了看,恍惚觉得那是一粒粒激情满满的火种,随时准备燃烧。

公园里蛙鼓声声

占地六十亩的湿地公园,是我对赵家湾一见钟情不可或缺的因素。我一定要隆重地将它单独诉说,来证明它在我内心的分量。

它就在一进村的位置,其前身是一片废弃的坑塘。曾经浑浊的水泽,只有孤独的芦苇在苍凉地摇荡。七八年前,它像被施了魔法,摇身一变,成了妆容俊雅的湿地公园。其实,世上哪有什么魔法,不过是遇到了想改变环境的人而已。如今,踏上公园的亲水平台,你可以垂钓,可以引吭高歌,可以打开画架将如此美丽的风景画出来;抑或什么都不做,观朵朵睡莲悄悄竞美,看株株芦苇摇曳生姿。你还可以登上小游艇,去岛上转一转,感受与水天一体的逍遥忘我。累了,就去小木屋歇歇脚,躺在床上听取一片蛙鼓鸟鸣。

这里让我有一种穿越到童年的感觉。我想起童年的池塘——在夏日傍晚蛙声四起的池塘。那时,我和伙伴们常循着蛙鸣声,藏踪蹑迹地去完成一场捉捕行动。母亲的呼唤,悠扬地飘过来。那是最亲切最温暖的呼唤,连蛙儿们都暂时停止了鸣叫,仿佛在催你回家。一个激灵,我从梦中醒来,才发觉是享受了一个美美的睡眠。睡美了,去吃一顿农家饭。公园里四个小木屋,不仅提供住宿,还拥有餐饮娱乐的功能。这里吃、住、玩一条龙,处处能触动心灵,让你与童年、与自己的潜意识对话,令你彻底放松下来。

公园南侧的两个儿童乐园,是孩子们的王国。听吧,孩子们清澈的欢笑声,从滑梯上飞扬,在秋千上荡漾。公园还有一个健身广场,每天傍晚,广场的灯一亮,锣鼓声便响起来。两支队伍,一支广场舞队,一支大秧歌队,在公园里斗舞。漫天的星子,都围过来当观众,一闪一闪地加油助威。斗舞的村民,不管是青春年少的,还是耄耋之年的,谁也不服气谁,大把大把地抛洒欢声笑语。

赵家湾的湿地公园,像电影中的一帧帧唯美的画面,它在时空中呈现出的美是多元的、多角度的。去年秋天来公园,我又发现了赏园的新角度。那天,落下的秋雨,把我们一行人逼进公园对面的书屋。书屋在新落成两年多的新时代文明实践站一楼。伴着满屋的书香,隔窗遥望雨中的湿地公园——蛙鼓声随着季节远去了,明澈水面的静,此时被顽皮的水滴破坏掉,溅起一朵朵水花。水真的会开出花朵,花瓣是透明的,华美如玉。水花绽放,一池水是如此妖娆。这时,随手拿一本书来读,你会很快沉浸其中。

古槐上长满故事

很多人来赵家湾,就为了看看村里的古槐树。那棵有着数百年历史,长在村民董占江家的古槐树,到底有着怎样的魅力,让大家争相一睹呢?

走在街上,远远便望见主干直径一米多的巨大古槐树从农家院里探出身来,树冠几乎遮盖住了半条街。因为年代太久远了,主人董占江也说不清它的来历。反正,快六十岁的他,从有记忆开始,院子里就有这棵古槐树。几十年里,房子在变,从土坯房变成砖瓦房;人也在变,一茬一茬地更新——不变的,就是院子里的那棵古槐树。

这是一棵神奇的古树,它是全村人的“气象站”。每年春天,村民根据树上槐花的疏密程度,来决定地里种什么庄稼——槐花稠密则预示着是个雨水丰沛之年,可以种些耐涝作物;槐花要是稀疏了,便种抗旱的农作物。树上主干和枝干上大小几十个洞孔,每逢下雨前,洞孔都会返潮或滴水。村人要想知道未来几日天气如何,观察一下古树即可。

夏日,老树投下的阴凉也大,是村民们最佳的避暑场地。这片阴凉,藏着村里多少人的记忆呀。在没有空调和电视的夏日傍晚,大半个村子里的人都聚到树下,乘凉,聊天。慢慢地,邻里间的乡情聊出来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聊没了。渐渐地,树下乘凉的乡亲们分成几个阵营。年轻人开始聚在一起打扑克牌,喜欢下象棋的中老年人则摆起了“楚河汉界”。小孩子们或是爬树,或是追逐嬉戏,无邪的笑声惹得神仙都羡慕。

那样的场景,明明就是一个大家庭么。只有一个大家庭,才会如此和睦,如此和谐。斗转星移,有些东西并没流逝。神奇的古槐,依旧起着凝聚乡情的作用。棋迷们仍喜欢到老槐树下对弈,女人们仍喜欢站在老槐树下热络地聊上几句家常。每天从树下经过的人,也都习惯性地抬头看看老槐树——这棵充满灵性的老槐树,似乎也在慈祥地注视着看它的人。

这棵老槐树,多么像一个几百岁的老人啊!它守望着小村,亲历了小村走向繁荣的整个历程。

曾经的神话与地契

按说,既然叫赵家湾,村里该是赵姓人家多,但事实上村里的董姓是大户。这个疑惑一直萦绕着我。终于有一天,村里号称“历史专家”的孙志明大爷替我揭开了谜团。据孙大爷说,在明神宗万历年间有姓赵人家从山东迁徙途经此地,见这里草长莺飞,水源丰沛,良田千顷,族长赵普当下决定不走了,就在这片土地上繁衍扎根。赵普骑着马高兴地围着土地转弯,说这个地方以后就叫“赵家湾”了。

相传,赵普的家族有一本神书,书中记载着一个理想王国的百姓的生活方式:种地不用牛,推碾子推磨不用人,点灯不用油。对当时的人而言,这种生活方式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是虚幻的神话。“可是,曾经传说中的生活现在全都实现了。”孙志明大爷感慨地说。这个美丽的传说,可以理解为百姓对未来幸福生活的一个期许。如今,所有“神书”中的预言全部兑现了。

孙志明大爷所讲的内容,是口口相传的,一辈儿一辈儿传下来的,并没有详尽的文字记载。那么,会不会从村里仅存的赵姓人家那里发现和村史有关的线索呢?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拜访了村民赵雅敏。五十多岁的赵雅敏身体不好,正在家养病。得知我的来意后,他很热情地介绍他家族的一些情况。为了谋生,他的父亲和两个叔叔闯关东,去了东北。爷爷不舍得离开故土,坚守在赵家湾。那个时代,其他赵姓人家也纷纷远走他乡。赵雅敏五岁那年,父亲带着他和两个妹妹又回到了赵家湾。

赵雅敏还保留着过去的地契。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地契的纸张严重发黄,有些地方已破损了。赵雅敏谨慎地翻动着,足足有二三十张地契,它们见证了赵家湾的赵氏家族曾经的显赫。尤其是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的那张地契,不仅保存得比较完整,上边地契的正文,族长赵成凤以及四个中人的名字清清楚楚。三百多年的地契,已经是文物了;它见证了赵家人当年的辉煌,也佐证了赵家湾村名的来由。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从最初的神话,到曾经的地契,再到如今的乡村振兴试点:从历史深处走来的赵家湾,显得越发生机无限。

小村庄装满大爱

如果爱,请深爱——这个叫赵家湾的小村,完全值得。

最初的一见钟情,因了小村与众不同的隽秀。让我深爱的理由,却是小村的大爱情操。我经常想,大爱从何而来?它是在小村淳朴善良的民风沃土上滋养出来的。如果不是亲历,很难想象这样一群有爱的人,可以无私到令人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叫田宏,年轻时便患有强直性脊柱炎,十几年前病情加重,瘫痪在床。除了两只手,田宏身体的其他部位都不能弯曲,像一根木棍直挺挺的。田宏的父母因病早亡,他的弟弟身体也不好,无力照顾他。就在田宏绝望之时,乡亲们成群结队地走进他的小屋。曾经做煤炭生意的李义、开出租的孙建兴、养猪的田玉强、发小董永旺、包稻地的李力……这帮哥们儿只要稍有空闲,就主动上门,陪田宏聊天,帮助他大小便,为他洗衣服,给他泡脚、帮他擦身子。谁家有好吃的,田宏准会第一个吃到。田宏这边有啥事儿,一个电话打来,不管是谁,都会放下手里的活儿,立马赶到。

田宏解大便,赶上身边只有一个哥们儿时,这个哥们儿就会把田宏的身体搬动成侧躺状,在其身下铺上塑料布和卫生纸;待其大便完了,帮他清理完毕后,再打来温水给田宏清洗臀部。对未来已经不抱希望的田宏,见大家把他当亲人,思想开始转变——不但“不想把自己饿死了”,而且还积极锻炼身体。

田宏的每一次锻炼,都是乡亲们“合力”的结果:需要三个人合作,将他不会弯曲的身子,像抱一捆柴一样从床上“戳”到地上。然后,身边两个人架着他,田宏拄着双拐在地上慢慢一厘米一厘米地往前蹭。走累了,他就站在一口大缸的旁边,双手扳住缸沿儿休息一会儿。这口大缸是田宏锻炼的“器械”,里边装着半缸沙子,防止田宏扳动时侧翻。田宏扳着它,轻轻撼动,来锻炼僵直的腰部。他一边锻炼,一边看着大家在棋盘上厮杀。站累了,大家就把田宏挪到墙角一条特制的凳子上休息。田宏的身子倚在舒服的凳子上,头刚好靠在墙上的一块棉垫上——怕冬天墙凉,李义就想出了在墙上挂棉垫子的主意。田宏想解大便了,再过来两个人将他架起来,在其身下放一口矮缸,将矮缸上套一只塑料袋。在大家精心照顾下,笑容又回到了田宏的脸上。

我亲眼看见乡亲们将田宏从床上“竖”起来,亲手抚摸过那口暖心的大缸,也近距离感受过田宏大哥脸上灿烂的笑。有句老生常谈的话: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容易,做一辈子好事难。一个二三十人的群体,他们团结起来做好事,一做就是十几年,心甘情愿地付出,从未想过回报,更没想过出名。听说媒体来采访,大家纷纷躲避。身在其中,你会情不自禁地被他们感染和感动。现在的田宏大哥越来越好了,搬进了政府给盖的新房子,能自己拽着绳索起床,能架着双拐慢慢行走。我每次去看望他,他都坚持把我送到门口。我都走出很远了,一回头,田宏大哥还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世界上最灿烂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是经过大爱的孵化,才诞生出来的。有着这样笑容的小村,我怎能不爱她呢?

巧手编织致富路

如果宜居的村容和良好的村风是赵家湾的品貌,那么,勤劳就是这个村子的性格。四百多口人,每个人都在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上学的、打工的、经商的,丝毫不敢懈怠。有这样一个群体,或者因为年老,或因为要照料家人和孩子,抑或因为身体的原因,他们无法像其他人一样外出做工——但他们凭借一双巧手,在家辛勤工作,创造经济价值。

一只手鞠球,挂在我书房的门把手上。有时写字写累了,我便把它摘下来,把玩一下。海蓝色、粉红色、米黄色的彩线,缠绕成的菱形花纹球体,是如此巧夺天工。将鼻子凑近,一股馨香登时袭来。闭上眼睛,慢慢地用嗅觉品,任凭奇异的馨香打通我的肺腑,慰抚每一个似乎忘掉呼吸的细胞,使之重新焕发出活力。送我手鞠球的,是赵家湾的村民。因为二十多天的驻村采访,让我和村民们成了亲人。临走,他们送上亲手缠绕的手鞠球,来表达对我的祝福——对亲人美好的祈愿,正是手鞠球的寓意。

手鞠球不仅有着吉祥的寓意,更可以带领村民走向致富路。几年前,天津市宝坻区妇联新农学堂培训班开到了赵家湾村。经过培训,村民巧手缠绕的五彩缤纷的手鞠球,走出国门,销往新加坡等地。

走进七十多岁的董秀兰家里时,正在和邻居们聚在一起粘花的老人,给了我一个惊喜——“你就是蹲点的那个‘记者’!”老人边说着边拿出“证据”来。她打开手机,在微信朋友圈翻找到我分享的第一篇驻村日记。我太惊讶了,刚进门就被认出来不算什么——厉害的是七十多岁的乡村老太太会玩微信。与老太太一起粘花的孙志改和杨槐花两个大姐,也停止了粘花,把头凑到手机屏幕前,看航拍镜头下漂亮的家园。杨槐花大姐骄傲地指出来,照片里那个彩钢房子就是她家。大家边看边笑,屋子里荡漾着满满的欢乐。笑够了,大家才又开始继续粘花——一片片的花瓣,在花托上粘连组合,不到一分钟,一朵盛开的花便成型了。

她们每天可以粘四百到五百朵花,收入四十元至五十元钱。一个古稀老人,一年可以有一万多块钱的收入,大家都非常知足了。老年妇女是粘花群体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就是像杨槐花这样的家庭妇女——家里有孩子要接送,需要照料家人一日三餐的中年女性。这种手工活儿,既不耽误家里地里的活儿,又能轻轻松松把钱赚到手,对这些农村妇女来说,真是一举多得。我粗粗算了一下,光是粘花的人家就有将近四十户,再加上有些人家,婆媳甚至家里孩子一块粘花,所以光这一项,全村一年就有四五十万元的收入呢。

村里粘花的历史可追溯到上世纪70年代,那时村里有个粘花厂,后来粘花厂消失了,村妇女主任田大姐和村里的姐妹们到武清一个镇上的粘花厂去打工,此后那家粘花厂通过田大姐把加工的活儿直接发给赵家湾村的村民们。上世纪70年代,赵家湾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做手工粘花生意,女同胞们个个练就一双巧手。董秀兰老人是最早一批做手工粘花的,几十年的历练让她成了村里的“首席巧手”。

村里还有一个人要重点说一说,他虽是个五十岁的汉子,但靠着一双巧手供养出两个大学生。他叫董永兵,因为腿部残疾,无法从事重体力劳动,从十八岁就进了琉璃厂学手艺。几经辗转,精湛手艺在身的董永兵去外地做师傅。十年后,他回到家里做加工,靠一双巧手撑起一个家。一块块彩色的琉璃原料,听话地任由董永兵摆弄,两三分钟后,一只漂亮的小企鹅便活灵活现地出现了。小企鹅、小鸭子、十二生肖,其每一件作品都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美。从过去的小动物,到现在以十二生肖为代表的琉璃珠,无论市场对作品的要求如何严苛,董永兵的一双巧手做出的工艺品始终是市场的宠儿。其不菲的收入就是证明,他很保守地跟我说:“没挣多少钱,一个月七八千块吧。”

看看董秀兰老人,再看董永兵,他们都快笑成了一朵花。他们为什么那么幸福呢?因为他们懂得用双手创造五彩斑斓的人生。

 

2022年2月7日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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