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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人多次造访亦师亦友津门耆宿白金先生家,并无数次亲承謦欬,可真正令我震撼的却仅有一次,就是他秉承文学良心与锱铢必较执拗性格,敢于向史志挑战,历经整整两年时间孜孜矻矻“竭泽而渔”地查阅史志,把乾隆皇帝巡幸天津的“证据”一一呈现于世,不期然而然,令人叹服。
白金这位“迂夫子”,直面史志没有踵武前贤。他或买或借地把《乾隆帝起居注》、《清实录》、《乾隆朝上谕挡》、《清高宗(乾隆)御制诗文全集》等近百部“大块头”史籍搬回“驼斋”(其书房),杜门面壁、潜心研读,并拜访逾十位清史、天津史专家,察访乾隆帝巡幸天津路线,撰写逾20万字《乾隆帝巡幸天津辩实》,分12期在《天津档案》节选连续刋发。
我读罢《乾隆帝巡幸天津辩实》一书颇为感慨与不解。
再次拜访白金时,半开玩笑地与他“闲侃”乾隆几次巡幸天津之事,在“戏说”盛行的当下,您老似乎有点“较真”、“矫情”,再者说这是历史命题,应从史志中找答案,白白浪费比黄金还贵重的“白金”两年宝贵时光,值吗?!他严肃地说:值!史学、史志不是谶纬之学,应该真实可信,绝非影视可以“戏说”。乾隆皇帝究竟几次巡幸天津, 问题恰恰出现在莫衷一是的史志上。作为天津人,有责任要弄清楚。
他越翻看史志,越疑惑。诸多史志关于乾隆帝巡幸津门记载,极不一致: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书成之《重修天津府志》,记载乾隆帝5次巡幸天津;清同治九年(1870)付梓之《续天津县志》,记载乾隆帝巡幸天津10次;赵尔巽主编,修于1914年至1927年《清史稿》,只有乾隆帝6次临津记载;1994年10月出版的天津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承修《天津通志·大事记》,记载乾隆帝10次莅津;2005年12月,天津市地方志编修委员会编著《中国天津通鉴》,载乾隆帝9次巡幸天津……
乾隆三十二年(1767)二月二十五日驾发京师,三月初四日达津,驻跸天津府行宫,三月初十日返京,在津6天,这是乾隆帝对津门首次巡幸,各志记,名符其实,文字畅达得当。《清史稿》载:“乾隆三十五年(1770)三月初五日,上奉皇太后谒泰陵,巡幸天津。”在津4天。其他志记载基本一致,此乃为乾隆帝第二次巡幸天津。乾隆帝第三次巡幸天津,是乾隆三十六年(1771)三月二十七日,东巡回銮途中入津城,四月初一日乘御舟返京,在津3天。同治年间(1862~1875)成书之《续天津县志》与民国(1912~1949)《天津县新志》均刊出,乾隆三十六年(1771)三月,高崇奉皇太后东巡,临幸天津。光绪年间《重修天津府志》与《清史稿》均遗漏、未记述此事。在《清高宗(乾隆)御制诗文全集》中,此次巡幸天津乾隆作诗6首。现抄录一首“芥园阅减水坝工”:“昨岁夏霖行,章武灾实甚。不惟害禾稼,室庐败堪懔。异涨已屯城,吾民哪安枕。赈恤救一时,长策固应审。方伯计疏消,其议不可寝。具图志工处,先事予防谂。历览期合宜,详勘尚勤恁。代赈利以工,优民善体朕。”此诗,更加证实帝曾亲临芥园(现芥园水厂与青年路一带)地界。乾隆三十八年(1773)三月十六日,乾隆帝第四次巡幸天津,三月二十日回銮,在津4天,各志均有记载。乾隆帝第五次巡幸天津,在乾隆四十一年(1776)东巡回銮途中,于四月十九日抵津,驻跸柳墅行宫,在津3天。乾隆帝第六次巡幸天津,为乾隆五十三年(1788)二月二十七日专程来津,三月初四回銮,在津7天,各志均有记载;乾隆帝第七次巡幸天津,为乾隆五十五年(1790)四月初七目抵津,驻跸柳墅行宫,四月初十返京,在津3天。《天津通志·大事记》则记为:“乾隆五十五年(1790)四月初七日,乾隆帝自山东回京,是日留驻天津。适安南使臣黎伯珰途经天津,乾隆帝降旨慰问,亲临赐宴。”光绪《重修天津府志》对此却无记述;乾隆帝第八次巡幸天津,是乾隆五十九年(1794)三月二十四日抵津,驻跸柳墅行宫,在津5天。
有志书多记述乾隆帝两次巡幸:一为乾隆十三年(1748)三月十一日,驾至德州亥刻皇后崩。十四日,帝护皇后梓宫(棺材)至津,转日卯刻返京,在津暂短逗留一夜,谈不上巡幸,谓之“经由”尚可;二为乾隆二十七年(1762),乾隆帝南巡幸临天津。细查《注》、《录》,乾隆帝当年逐日驻跸之地,无一天津属地,往返路线,距津均百里之外。这样逐一辩实,乾隆皇帝究竟几次巡幸天津?确凿的答案是:8次。
白金为我们辩实了乾隆巡幸天津的确切次数,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更重要的是,年逾古稀的他严谨、认真、执着的学风、文风令我们歆慕、汗颜。
文学界浮躁,是不争的事实。史学界浮躁亦如此,且危害更大。企盼文史界涌现更多的具有文学良心与执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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