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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当文化使命 传承中华文明”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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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市作家协会网络文学专业委员会

“担当文化使命 传承中华文明”

短篇作品展示(

 

车为梦

 

平板车静静停放在乡间小路上,一望无际的麦田随风起伏着。浇田的水井旁,包着黄色头巾的中年妇女俯下身,双手捧起水解气地喝着。旁边三个小丫头,看着井口哗哗流出的水面露惧色,但因口渴难耐,也禁不住蹲下身子,学着妈妈的样子去喝水……

这个充满怀旧情愫的场景,至今常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一直以为是梦境,可有一次无意中对母亲提起,她告诉我,那是她拉着平板车带我们姐妹几个去姥姥家路上的事。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梦境源于小时候的一种生活体验。据母亲回忆,这事发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这也是我对家庭交通工具最早的记忆。

如果说平板车是当时比较落后的交通工具,那自行车无疑是时尚和先进的。

自行车走进我的记忆是在五岁那年的一个春天。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走亲戚是打牙祭(方言:吃好的)最好的途径。那天母亲骑着自行车带我去姥姥家,我兴高采烈地坐在后车架上,觉得母亲对我太好了,竟然把姐姐和妹妹扔在家里,只带着我去姥姥家。

河堤过了一道又一道,母亲骑车的身影在田野中随着道道河堤起伏着。我坐在后边,望着绿油油的麦田,想着到了姥姥家后会吃到什么好东西,心里别提多美了。母亲稳健地骑着车,在过了第三道河堤后,姥姥家的村子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此时已到晌午,姥姥见我们娘俩来了,赶紧将瓦罐里的挂面拿出来煮给我们吃。挂面在那时也是好东西,是留着待客的,我心里自然高兴,吸溜着吃了一大碗。

姥姥见状,对母亲咂咂嘴:“这老二闺女真能吃,饭量顶一个大人的口粮了。”

“娘,她可是你的亲外孙女!难道在您家吃饭,我还得自带粮食过来?”母亲说完,又拿起我的碗,故意提高了嗓门,“二妮儿,还吃吗?吃的话我再给你盛一碗。”

她说话的时候,朝姥姥那边瞧了一眼,分明是在向姥姥示威。这是我在姐妹面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我再次感觉到了母亲对我的偏爱,心里美滋滋的。

可就在我兀自得意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下午趁我午睡时,母亲竟把我扔在姥姥家,自己骑车走了。等我发现时,母亲已到了村口。我追上去,嚎啕大哭,可她连头也没回,骑着车渐渐消失在我的眼前。

眼见回家无望,我不再哭了,只用手掐着自己的喉咙,表示既然不让我回家,那我就去死。

这时姥姥跑出来,奋力制止了我的极端行为,心疼地搂着我说:“你妹妹就比你小一岁,你姐姐也不大,你娘带着你们三个累啊!你就在姥姥身边好好待着,不好吗?”

姥姥的话让我感觉自己像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多孩子,偏偏把我送到姥姥家养着?难道我是家里多余的孩子?因无处发泄,我开始憎恨将我带到姥姥家的那辆自行车,甚至讨厌坐在车后观看风景时的美妙感觉。

带着这些委屈的想法,我渐渐长大,又回到父母身边,上了学前班。这时弟弟出生了,家里虽然添了新丁,但父亲组建的包工队也包揽了周边学校及工厂的建筑工程,逐步改善了家中的经济状况。而在这段时间,我也渐渐理解了父母当年的难处……

我上三年级时,家里又增添了两辆自行车。这在那个年代的家庭算是不错的。三辆自行车,一辆是父亲骑着上班的,一辆是母亲骑着去田里干活的,还有一辆是姐姐去初中上学用的。又过了一、两年,我家又增添了两辆自行车。这样一家六口人,除了弟弟以外,每人都有了一辆自行车。

记得有一年春节,父亲心血来潮,带着我们骑车去姥姥家串亲戚。五辆自行车一字排开行在田间小路上,煞是壮观,引来路人一片唏嘘。

在兄弟姐妹中,母亲嫁得最远,一年难得回娘家几次。在看到我们一家人的车队到来时,姥姥高兴得合不拢嘴。邻居们看到了也无不羡慕姥姥,说:“大娘,别看二姐嫁得远,可是过得最好!你就等着享福吧!”

就这样,父亲带着我们这个车队,去拜访了两个姨和两个舅,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羡慕的目光。那时候我感觉十分荣耀。

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众多电器走进了千家万户。电视机、电风扇、洗衣机、冰箱已经成为了日常必备的家用电器。

这时自行车技术也得到了改良,正在朝轻便、多速、安全、舒适、多功能和实用方向发展。国内叫得响的牌子有飞鸽、永久、凤凰,市场上甚至出现了外国进口品牌,当然这也是普通人家承担不起的。

自行车已然成为了全国人民的代步工具,在街上随处可见骑车行进的人。但是也有经济优越的家庭抢先购买了摩托车,偶尔看到一辆摩托车从身边飞速而过,都会令路人羡慕不已。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结婚了。婚后我和老公齐心协力地过着小日子。摩托车在我结婚一年后走进我的生活,我们用自己攒的五千五百元钱买了一辆铃木牌摩托车。可是因为我胆子小,老公又在外地工作,摩托车就一直被公公骑着。

对于我来说,这辆摩托车与我根本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在电动车流行、将摩托车淘汰时,我并没有丝毫惆怅和依恋。

二十世纪末,电动车的出现让人们的出行更加方便和环保了。随着它的盛行,大街小巷的自行车或摩托车被电动车替代了。与时俱进,我也很快拥有了自己的一辆银白色电动车。

关于它的记忆我是深刻的,因为那时住在农村,离县城有十几里路。每当双休时,为了让女儿开阔视野,我都会骑着电动车带她到县城里玩。县城里的大街小巷留下了我们母女的身影。

可是电动车也有它的弊端,比如续航里程随着电池的老化会减少。有一次我带着女儿回来的路上,电动车的电量突然不足了。于是我蹬着车打算发点电骑回家,可就在这时,车胎又爆了。

正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路边一家小饭店的厨师走出来,帮我把车抬到修车铺补了车胎,顺便又充了电才得以在天黑以前赶回家。为了避免再次出现没有电的尴尬,我赶紧换了一块新电池。

进入二十一世纪,路上的家用轿车渐渐多了起来,人们的出行变得更方便了。即将搬到县城的新居前,率先在天津考取驾驶证的老公催我也赶紧考一个驾照,为买家用轿车做好准备。

因为天生胆小,心理素质又差,科二考了三次我才过关。这让我对自己能不能拿下驾照产生了怀疑,再加上家里老小都需要照顾,我就有了弃学的想法。

老公知道后,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给我做思想工作,我才又鼓足勇气继续挑战自己。最终我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拿下了驾照。于是,家用轿车顺理成章地进入了我的家庭。

这是赶超同龄人的一个“壮举”。好多人都说我们夫妻俩年纪轻轻就完成了人生的最佳状态:有房又有车!殊不知在我们看来,人生的方向始终是远方,只有与时俱进,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才能达到新的人生高度。

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几年后我们全家在天津安家落户。感受着都市的现代气息,在城市的节奏中重新定位,一家人向着更高的目标发起冲锋。

如今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越来越多的家庭加入到了有车族,走在街上随处可见私家轿车。我再也找不到从前的优越感,但我却感受到人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中国人的幸福指数越来越高了。家庭交通工具的变迁就足以证明。

人力平板车、自行车、摩托车、电动车、家用轿车就像一个个音符在我成长的记忆中舞动。它们是我不断追求美好生活的标志,也是我不断攀登人生高峰的动力,更是新中国发展历程中的一首首优美乐章。

 

作者:陈彩洁(毅然),女,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天津市作家协会网络文学专业委员会“万川汇海组”作家。

 

老刀

 

老刀,其实不姓刀,名字里也没有刀。这是他的绰号,叫的人多了,也就成了他的名字。

小时候我跟着爷爷住在老街,老刀在街口支了个摊子,为街坊们剃头修面。彼时老刀还不老,却剃着亮晶晶的大光头。那是他的招牌。

老刀年纪轻轻,但是手法十分老到。听爷爷说他是祖传的老刀修面,祖上给冯国璋修过面的。一套双立人碳钢剃刀,传了三代。

街坊们都认他这把老刀。每天在他摊子旁边排队的人海了去了,一边排队等着剃头修面一边侃大山。

头一次爷爷带我去排队,他老人家眉飞色舞地跟人谈天说地,浑然不知自家三代单传的大孙子已是吓得半死!眼瞅着老刀那把锋利的剃刀在人脑袋上左右盘旋上下翻飞,我如坐针毡,把小马扎磨得嘎吱嘎吱作响。

轮到我了,爷爷要把我抱到椅子上可费老劲了。我使出浑身解数跟爷爷斗智斗勇,最终爷爷只能放过了我,亲自披挂上阵。

老刀先给爷爷围上白色围布,细心地掖好衣领。然后让爷爷在兑好热水的铜盆前弯腰低头,挖一把海鸥洗发膏,给爷爷好像钢针一样根根竖起的短发洗得服服帖帖。拧干了热气腾腾的毛巾把爷爷擦干抹净之后,老刀捏起了他那把三代老刀,仿佛双旗镇刀客,眼神儿都锋利了起来!

“嗤嗤嗤——”锋利的剃刀在爷爷的头顶游走,刀锋切割发根发出的细微声音忽紧忽慢,莫名还有些悦耳。

我踮起脚尖儿看,老刀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剃刀在他手里就像只银色蝴蝶。银色蝴蝶流连之处,湿漉漉的碎发便如雨后的花瓣,瓣瓣凋零,纷纷落下。

不知不觉,爷爷才长出半寸的短发,就被老刀熟练地剃成了圆圆的大光头。

我以为剃好了,没想到老刀的三代老刀还在爷爷头上不厌其烦地刮来刮去。头发已经剃光了,他还在刮什么?

我睁大了眼睛仔细看——

只见剃刀所过之处好似入冬初雪,细小的白色雪花,星星点点不断飘落,这是刀锋与头皮的厮磨!

我很怕老刀手滑伤了爷爷,爷爷却是放心大胆地眯着双眼,哼着小曲儿。听不出来哼的什么,但是怡然自得。

老刀刮完之后,爷爷的头都透亮了,和老刀一样亮晶晶的!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修面了,老刀先给爷爷围着嘴边涂抹上一圈儿剃须膏,然后左手辅助撑开面皮褶皱,右手剃刀围绕着嘴边盘旋游走。很快爷爷的胡子就刮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年轻了十岁!这,只是开始。

雪亮的刀锋仔细刮过爷爷脸颊,无微不至地照顾到了每一个隐秘的角落。鼻翼、鼻孔、眉心、眼窝、耳廓,耳垂……

老刀无比的专注,仿佛不是在修面,而是在精雕细琢着一件伟大的艺术品!

“嚓嚓嚓……嚓嚓嚓……”

刀锋清理死皮的声音如春雨夜来,细细密密不绝于耳,凌乱却又富有节奏,让我看着听着莫名就放松下来。但是很快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老刀转到爷爷身后,左手拇指中指轻轻一扒,就把爷爷的上下眼皮翻开了。跟着他右手的三代老刀,雪亮的刀锋刮向了爷爷被翻开的红通通的眼睑。

啊——

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我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张大嘴巴,太恐怖了!

雪亮的刀锋在红通通的眼睑上来来回回轻轻刮磨,距离眼球只在分毫之间。听说这一手绝技叫做“打眼”,功效是疏通泪腺、清理眼睑。

我不知道这一手绝技到底能不能真的疏通泪腺、清理眼睑,但是真的很绝!

或许这就是艺高人胆大吧!冷冽的刀锋在爷爷的眼睑上轻盈灵动,行云流水,拈刀的手指更是稳得好似铁打的一样。

终于老刀放过了爷爷的眼皮,爷爷闭着眼睛眼泪哗哗的,却是一脸满足。我长出一口气,憋得脸都红了……

然而在老刀给爷爷按摩了两下脖颈之后,另一手绝技“跳三刀”又来了。

老刀左手拉着爷爷的后衣领往下一扯,露出脊背,右手剃刀贴在了脖子上。雪亮的刀锋沿着脊柱,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来回几趟看得我直冒冷汗。

仔细地刮过脊背之后,老刀拈刀的手忽然虚了起来,刀锋也愈加灵动飘逸,就像是截得天机开启了灵智的精灵,雪亮的刀锋在爷爷的脊背上翩翩起舞。

滋啦——

仿佛过电了一样,一股电流从脊背一直窜到了头顶,电得我头皮都麻了。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与此同时,我也听到了爷爷心满意足的呻吟……

直到爷爷眉开眼笑的起来了,我才回过神儿,原来老刀的服务已经结束了。

我问爷爷怎么样,爷爷神清气爽精神焕发的说:“剃头加修面,赛过活神仙!

老刀意气风发的告诉我:“这是能吃一辈子的手艺,我可以一代一代传下去!”

后来,我去了外地读书。这一去就是十几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千禧年了。

老街更老了,爷爷也更老了。

赶上天气好,爷爷要去剃头。他老人家拄着拐棍儿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我不放心,陪着爷爷一起出了门,还是去了街口老刀的剃头摊子。

老刀老了许多。原本浓眉大眼的小伙子脸上已经有了岁月沟壑,却没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唯有大光头还是亮晶晶的!

我们去的时候没人排队,老刀正跟人下象棋,嘴里絮叨着:“观棋不语真君子。

爷爷喊他剃头,老刀熟练地把棋子一推,在对手的鄙夷下匆匆来服务爷爷。

锋利的剃刀又在爷爷的大光头上跳起了华尔兹,既惊心动魄,又赏心悦目。

感叹于老刀的宝刀不老,不通人情世故的我好奇地问:“现在怎么没人排队了?”

下象棋的老头儿幸灾乐祸接茬儿:时代变了,现在人都去美发店剃头啦!美发店的小姑娘又年轻又漂亮,小嘴儿又甜,小手儿洗头比他软乎多了!谁还来找他剃头?

老刀苦笑,岁月沟壑好像更深邃了。

爷爷连忙说:小姑娘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没有老刀手艺好!别人我不认,就认老刀这把三代老刀!

“您捧了!”老刀眉开眼笑,依稀又有几分意气风发,把爷爷的大光头刮得直冒火星子

完事儿爷爷心满意足在我搀扶下站了起来,颤颤巍巍拍拍老刀肩膀:“还得是你呀,老刀!”

老爷子,您常来!

老刀热情地搀着爷爷送到街口,下象棋的老头儿不耐烦地问他还下不下了。老刀这才停下脚步,说:“您慢点儿!

我心里暗笑老刀太客气,扶着爷爷走出一截,偶然回头却见老刀还在那里……

爷爷说:“老刀现在也不容易,美发店如雨后春笋,老刀全仗老街坊照顾生意。只怕干不了两年了,要不你也去剃一个?”

我一缩脖子:“算了吧爷爷,我还是美发店吧……”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一晃又是十几年过去了,我去了北京工作,老街拆迁了,爷爷也去世了。

偶然回到老街,只见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让我颇有一种沧海桑田之感。

停下车在街边信步走去,试图寻找儿时回忆的我很失望,一切似乎都变了。

“将军!”街边下象棋的老头儿一声吆喝吸引了我,原来就是当初跟老刀下象棋那位。

我问老爷子:“老刀今天没出摊儿?”

“人家都开店了,还出摊儿?”下象棋的老头儿百忙之中抬起头来,用下巴指指街边一家落地窗的美发店,“那不是?”

“老刀现在了不得了,一整套要六十九块九了!”跟他对家的另一个老头儿说,“现在小姑娘不吃香了,有钱人就好这一口儿!”

“啊?”没理会老头儿的酸不溜丢,我快步走到那家美发店门口。

透过干净明亮的落地窗,我果然看到了老刀。过了这么多年,老刀反倒好像更年轻了,穿着板板正正的黑色唐装,袖口挽得高高的,手里还是他那把三代老刀。大光头也还是亮晶晶的!

老刀很忙,但是意气风发!

一个长得和老刀有七八分相似的年轻人,在老刀演示之后接过了三代老刀。

客人回头笑着说了一句什么,就又安然地躺好,眯着双眼,哼着小曲儿,听不出来哼的什么,但是怡然自得。

年轻人扶住客人的头,全神贯注地继续修面,虽然略显生涩,却有条不紊。

长椅上坐着几个等待的客人,一边吹着空调、吃着免费的小吃,一边侃大山。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老刀没有骗我,原来这真是能吃一辈子的手艺,真的可以一代一代传下去!

真好!

犹豫再三,我推开了玻璃门:“要不……我也剃一个?”

 

作者:孙小东(王袍),男,天津市作家协会网络文学专业委员会“梦幻天翔组”作家。

 

2024年1月9日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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